光陰似箭、歲月如梭。今年的七月十九日是農曆的六月十七，我們鄉下大拜拜的日子，當然要回鄉下，讓兩老高興一下。為什麼我要強調讓兩老高興一下？因為我高 興不起來。這幾年經歷很多， 發現一件事，真的耶！小孩會長大！父母親會變老耶！

我媽媽有一個姊姊、三個妹妹、兩個弟弟。大姨的大女兒(大表姐)比我最小的阿姨大兩歲，我小阿姨比我大姐大兩歲，有人說，歲月會在臉上留下痕跡，但我大姐 死了，我大表姐比小阿姨看來年輕二十歲，而我大表姐的先生也死了。我大姨丈多年前因跌倒，腦部受傷開刀，治好後記憶回到五六十歲的時代，每天吵著要下田工 作(行動不便)，半夜聽到下雨聲就吵著要去田裡放水(因為田裡會積水)。我三姨丈也過世了。二舅中風。

小時候的我，無憂無慮，即使到現在，我太太仍然說我是超級樂天派，任何挫折都難不倒我。以前總認為老人永遠是老人、小孩永遠是小孩，每天早上起床，人物角 色都不會改變。直到我大姐的死，我已經四十七幾歲了，才發現這個世界正離我遠去。

這次回鄉，看到一個堂哥，投資四千萬買地蓋屋，兩年淨賺一億台幣，回鄉宴客十八桌；另一個堂哥卻從幾億的身價跌落谷底。這兩個堂哥是親兄弟，真是蒼海桑 田！

我讀台中一中的時候，經常去一位父親好友家裡。這位長輩對我很好。兩年前過世。我高中時他才四十歲，過世時七十歲。我的小兒子們(因為是雙胞胎要用複數) 今年滿十八歲，等他們四十八歲時，我不知道在哪裡？

歲月到底是什麼？以前看過一部港片名「年年有今日」，內容描寫一對年輕人相戀卻不是夫妻，各有家庭。約好每年的同一天到同一個地方幽會，因為是電影，很快 就演到老年，看了感觸良多。雖然真實人生不是電影，但四十年前我大姐出嫁猶如昨日歷歷在目，而今人事已非，比演電影還快。這四十年是怎麼過去的？

我父母吃素，大拜拜辦素桌宴客。以往好友往來頻繁，每逢大拜拜都熱鬧非常。這幾年，父親的好友相繼過世，大拜拜都沒有客人來吃了。只是我們自己家人回鄉團聚 而已。今年堂哥說好宴客，也預先懇請父親不要辦桌，全家過去熱鬧熱鬧。奈何父親認為會有客人來往，堅持依舊辦兩桌。結果大家都等著去吃大餐，不願與父母 親同吃素桌，只剩我這家子及一個外甥女與父母同吃素桌。我想，父母親的生活已經變成一種反複行為的「例行工作」，在等哪位客人來吃辦桌已經不重要了。

大家都知道歲月如梭，卻不知道什麼是「梭」。以前織布機用梭子穿「緯線」織布。因為太空梭的形狀如同織布機的梭子，所以才有太空梭的名詞翻譯。而歲月如梭 用來形容時間，真的是再恰當不過了，因為梭子「丟來丟去」完成織布，就是一個反複發生的行為，標準的例行工作。

很多人生活在「例行工作」的框架當中。我從小就不愛束縛，因此不願上班，不願做例行工作，每天都想要吸收新的知識，因為怕死。每天做一樣的工作，做幾十年 跟做一天沒兩樣，就是等死。因為這種每天求變的性格，所以培養出非常樂觀的天性，因為每天都有不同的體驗、不同的挑戰、不同的樂趣。現在年輕人很多生活在 反複發生的例行工作當中，打電動、打電動、打電動。這些人自己生活在生死不分的境界當中，難怪佛祖說，人生就是天堂、也是地獄，原來天堂與地獄真的沒有分 別。這些人生活在自以為是天堂的地獄當中？還是自以為地獄的天堂當中？誰知道呢？誰在乎呢？

光陰似箭，很多事情你明明知道會發生，卻無法阻止，例如變老。明明知道會失去卻仍然無法留住，例如時間。明明知道可以得到卻要放棄，例如親情。小孩希望長 大、大人希望還童、窮人希望富有、富人希望快樂。每個人都認為自己很清楚要的是什麼，唯有光陰最不重要，總是被遺忘。話說回來，光陰本來就會令人遺忘。如 果我七八十歲時發生時空錯亂，記憶回到現在，不知道是否依然能夠操作電腦打字寫文章發牢騷呢？我大姨丈，忘記了六十歲以後的記憶，不知能否感知自己老矣？



2008/07/21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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